特朗普与鲍威尔的博弈:美联储独立性的考验
近几个月来,一种模式反复上演: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采取某些对美国经济客观上不利的行动,导致市场暴跌。见此情景,特朗普转向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要求他降低联邦基金利率——即美联储向银行提供贷款的利率。然而,目光坚定的鲍威尔总是回答:“不。”
特朗普希望降低利率,因为此举相当于向美国经济注入大量现金,刺激经济活动并提振市场。他认为,这将使他显得成功。而鲍威尔则希望遵循严格的经济标准来设定利率,以谨慎平衡美联储的两大使命:最大化就业和维持物价稳定。他还希望保持美联储免受政治压力的独立性,更重要的是,保持美联储在公众眼中独立于政治压力的形象。
美联储独立性的重要性
如果市场认为美国中央银行的独立性已经丧失,那么出售美国国债——美国的主权债务——可能会变得更加困难。从根本上看,这将导致美国不得不以更高的成本借款,使其更加贫困。然而,这个问题在当前尤为尖锐,因为美国已经积累了高达30万亿美元的巨额债务,需要定期进行再融资。如果由于市场不再信任美国政府而被迫以更高的利率再融资,那么利息成本将吞噬更大比例的GDP,用年轻人的话说,美国将“完蛋”。
这种博弈将我们带到了现在。上周,特朗普多次暗示他可能会解雇鲍威尔,而市场对此并不买账。周一,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称鲍威尔为“大输家”,引发了市场暴跌。据报道,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已向特朗普表达了对解雇鲍威尔风险的担忧。目前,特朗普似乎已经妥协,周二表示他不会解雇美联储主席。
解雇鲍威尔的法律障碍
值得一提的是,总统本不应随意解雇美联储主席。1913年《联邦储备法》第10条规定:“每位成员的任期为14年,自其前任任期届满之日起计算,除非总统因故提前将其免职。”这一措辞看似模糊,但在1935年的“汉弗莱执行人诉美国案”中,最高法院裁定宪法并未赋予总统“无限的免职权”,因此总统的免职权受到法律语言的限制。
这一裁决确立了“独立机构”的概念,这些机构虽然隶属于行政部门,但拥有独立权力。尽管包括SEC、CFTC和FTC在内的多个机构都具有这一特征,但美联储是最重要的一个。
历史教训与美联储的独立性
经济学家对中央银行的政治控制并不看好。政客们的激励相对短期,通常以年或选举周期为单位思考。这本质上促使他们倾向于短期主义政策,而热钱注入是其中最纯粹的形式。然而,财政和货币政策是微妙的艺术,往往需要做出痛苦的政策选择。
一个经典的例子是,理查德·尼克松在1972年大选前施压时任美联储主席阿瑟·伯恩斯实施扩张性货币政策,认为这将有助于他连任。尼克松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了那场选举,但随后出现了灾难性的“滞胀”,使美国经济陷入长达十年的困境,甚至在某些行业中至今仍能感受到其影响。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保罗·沃尔克的政策。在经历了这段毁灭性的滞胀时期后,他在1979年至1987年间实施了一系列严厉的加息措施,引发了“沃尔克冲击”,导致了一系列痛苦的经济衰退。然而,这一政策的效果是最终扼杀了通胀,并为90年代的繁荣时期铺平了道路,为比尔·克林顿的卓越财政政策创造了条件。
加密货币的潜在影响
如果特朗普真的解雇鲍威尔,这将对加密货币行业产生何种影响?首先,稳定币将立即感受到严重的后果。过去十年中,两种以美元计价的稳定币——USDC和USDT——主导了市场。它们的发行方Circle和Tether都是重要的系统性机构,也是美国国债的主要买家,这些国债为它们的大部分稳定币债务提供了抵押。
美联储危机的直接后果可能是国债违约。经济学家诺亚·史密斯推测,特朗普可能会试图削减美国的主权债务:“我怀疑特朗普会像他过去作为商人时那样,当债务出现问题时,寻找廉价的救助,如果没有,就宣布破产。”事实上,总统本人也在2月份暗示了这一可能性,称他们可能会依靠借口来削减债务。
主权违约将立即影响Circle和Tether,降低其抵押品的价值。这反过来可能导致稳定币抵押不足,引发银行挤兑。市场最终可能会稳定下来,但事件也可能朝相反方向发展,导致主要稳定币的崩溃。
这将产生许多二阶效应,因为持有稳定币作为抵押品的智能合约将开始清算头寸,传染效应将席卷整个市场。
有趣的是,这些机械后果可能不如美联储危机的政治成本严重,因为国债并不是对加密货币具有系统重要性的唯一资产。美元多年来一直是世界储备货币,有许多充分的理由:它相对强劲和稳定,因此适合用于贸易结算。但如果支持它的政府不再强大和稳定,这一范式可能会发生转变。
随着更多贸易以欧元或人民币计价的账户执行,欧盟和中国的监管机构将反过来对通过加密货币的法币流动拥有更多控制权。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名加密货币律师推测:“我认为中国将填补大部分空白,欧盟将填补其余部分。无论是中共还是欧盟,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过度监管,追求不同的目标。这似乎都不利于加密货币。”
这可能会促使人们转向无抵押的加密货币原始资产,但这类资产在大规模用于现实世界交易方面几乎没有先例。稳定币危机可能会在行业刚刚起步时,使其陷入多年的困境。
未知的未来
最终,没有人知道特朗普是否会解雇鲍威尔,甚至他是否能够做到。没有人知道他的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如果阿根廷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在布拉格引发龙卷风,那么唐纳德·特朗普在白宫西翼的喃喃自语可能会永远证实或破坏区块链。
无论喜欢与否,我们都在经历这一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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